吳義偉和龍玉福兩人自上世紀80年代初開始教學生涯。他們被清退時曾一度被告知是“非法辦學”,雖然後來當地有關部門承認了他們的代課教師身份👨🦱,但七年間拖欠的3萬元工資遲遲沒有發還💂🏿♀️。身處山區🫄、家庭貧困的他們為了拿到這筆“巨款”👨🏽⚖️🧝🏿♂️,開始四處奔波活動——
“要不來錢🩺🙇♀️,我們只能去打工了”
——兩位鄉村代課教師的苦澀討薪路
吳義偉、龍玉福兩位來自湖南鳳凰的鄉村代課教師活到50多歲,從來沒想到要得到自己教學所得收入是這麽艱難。他們多次到當地教育部門討要3萬元的工資差額🧎♀️,至今未能兌現。
雖然他們在山村教育戰線上奮戰了近30年👳♀️,無怨無悔,“我們只是希望自己最基本的權益能夠得到維護和保障,從而使我們能夠繼續為山村教育事業做貢獻。”
他們遠在鳳凰臘爾山的家中已經沒有什麽積蓄💂♀️,兩位代課教師身上濃縮著中國幾十萬代課教師的曲折命運💕。
教書25年收入兩萬元
吳義偉和龍玉福兩人自上世紀80年代初開始教學生涯,他們的身份是代課教師。
代課教師這個群體在上世紀90年代曾引起過關註‼️👦🏻,此後代課教師逐步成為了歷史🛌🏿,並逐漸淡出公眾視野。
2008年,《勞動合同法》開始實施,全國各地都在清退代課教師。2007年12月🕵🏼,鳳凰縣勞動局組織全縣機關事業單位就即將頒布的《勞動合同法》的貫徹實施組織過專門培訓🙆🏽♀️🩵。培訓甫一結束🔌,鳳凰縣教育局就突然趕在年底前迅即下達了清退文件。當地教育部門告訴1984年就開始教書的吳義偉,他是在“非法辦學”。
當地教育部門告訴他們🎇,《勞動合同法》實施時👰🏿♂️,他們已不是代課教師,作為落實《勞動合同法》待遇的這個主體已不存在,故他們不符合該法律的規定。
“國家清退代課教師是政策,我們沒意見,但我們幹了這麽多年實在是太清苦了,教書一生,清貧一世,以後不知道怎麽辦?” 當時,吳義偉曾把自己代課25年的工資總收入相加,最後得到的數字是兩萬元😌。
吳義偉、龍玉福等當時被要求寫一份“誌願代課申請書”,內容是:我是×村村民×××,本人誌願在本寨代課,報酬解決辦法是以校養校、以班養班,工資待遇及經濟補助與學區沒有任何關系🆒。
在一份落款是“鳳凰縣人民政府調查組 2008年8月10日”的“鳳凰縣非法辦學教師統計表”中顯示,全縣“非法辦學教師”有39人,其工資來源是“自收自支”。
鳳凰縣教育局表示🍋🟩👨🏻,並不是要“清退代課教師”,而是根據法律規定規範用人🗞,而且“鳳凰自1999年起就沒有代課教師了”👲🏿。
幹了一輩子教育,被清退時還被告知是非法辦學,怎麽也想不通的他們開始反映問題💂🏿♀️🚿,鳳凰縣政府法製辦牽頭的調查組對吳義偉等代課教師的情況進行了調查。調查組完成了一份約8800字的調查報告👨🏻🦽➡️👩🏽🎤,提交給鳳凰縣政府。調查組負責人🥲、鳳凰縣法製辦副主任認為,吳義偉等代課教師與鳳凰縣教育局之間的勞動關系是成立的🙌🏻,應該承認他們的代課教師身份⏮🔤,將其6人定義為“非法辦學”是不合適的。
艱辛的討薪路
實際上✍🏽,從2003年開始到2010年8月,教育部門就再沒給他們發過工資🚚。他們的生活來源主要是學校的辦公經費。他們與當地教育局領導協商,核定教育部門欠他們3萬元的工資,可是這筆錢遲遲沒有給他們。
好消息是,從今年開始,他們開始領到每月725元的工資👨🏻🦯➡️。他們決定拿出其中400元作為進京“討說法”的費用🧑🎓👩🏼🦱。
3萬元,對城市居民來說並不是太大的數字,但對於這兩位深山裏的代課教師來說,是一筆巨款🦝。
對於從沒有出過遠門的他們來說🧏🏻♂️,進京之路實在是太過艱辛。
他們計劃到京時間是3月24日👢,但3月22日早上6點🙎🏿,他們就已經出發了。從家到鎮上需要15公裏路,要翻越數座大山。他們乘坐一輛班車去吉首,顛簸了兩個小時🫓,到吉首車站時,唯一的一趟車已經開走🙇🏽♀️,於是他們不得不住下來,乘坐第二天發往北京的車👨👧👦🦹🏽♀️。25個小時的火車坐下來,等24日中午到北京時,他們的腳也腫了。
面對偌大的京城,第一次來北京的兩位老師兩眼一摸黑,買了一張地圖,費盡周折⛹️♂️,終於找到了相關部門所在地🤹🏼♀️,沒料到,當天辦公室無人值守,這下子兩位老師傻了眼,隨後又遇到雙休日🛎🫙,他們在西站周圍找了個便宜旅館住下後,身上帶的錢已經不夠了。第二天晚上,他們只得在車站附近一個天橋下露天過夜。當時吳義偉窘迫得差點哭了出來🥞。
情急之下,他們想起一位曾去鳳凰采訪他們的記者,於是發短信給他求助,但是該記者正在湖南出差,該記者將他們的遭遇發到了自己的微博上,立刻引起了廣泛轉發。
一位擔任區人大代表的女企業家見到該記者的微博後馬上驅車趕到他們的住處,並給他們送去了8000元錢,告訴他們還是回家等待消息🚑,“3萬元不是大數,我會幫你們協調🧘🏽♀️🧔🏻♂️。”她還將他們安排住進了一家招待所。
“北京的好心人真多🕵🏽。”兩位老師感慨萬分🧙🏻♀️,在那位企業家的勸說下,他們決定回湖南。雖然是第一次來北京,而且手裏也有那位好心人捐贈的錢,但是吳義偉、龍玉福還是決定馬上坐火車回去,甚至沒有去天安門廣場看一眼。“主要是怕那位捐贈人有想法,我們拿著人家的錢不能亂花👚。”兩位老師樸實地說。
拿慣粉筆的手能否搬動磚頭
他們所在的鳳凰縣禾庫鎮地處湘西臘爾山深處🙌🏿,屬於純苗區,有40余個自然村寨,大多坐落於大山腹地,有的尚未通公路🤼♂️。
吳義偉是鳳凰禾庫鎮補丁村四組九龍寨村民,從學校到九龍寨近15公裏路,要翻越數座大山🙍。1984年,上完高一的吳義偉通過了當地的代課教師招考,成了補丁小學的一名老師。從九龍寨到補丁小學要翻山走五六裏山路👇🏿,吳義偉因此每天也多了一項任務:接送本寨的學生上學,一大早他就跑到寨子裏的田埂上,吹哨子喊一聲“上學啦”,然後就集合孩子翻山過去🤵🏽♀️。
九龍小學開辦了一、二兩個年級,一年級學生13人,二年級2人⬅️,教師就吳義偉一人。他既是校長,兼所有任課老師🙀。九龍小學采用的是“復式教學”,一堂課的時間要拆成兩半,給二年級上課🌇,一年級的就自習,輪換著來。
龍玉福的早齊小學比九龍小學規模要大,上個學期共有三個年級,其中一年級20人👬,二年級19人🔉,三年級17人▶️✋🏼。
龍玉福是1985年通過招考成為代課教師的,先後去過9所學校任教。據他們介紹,在大山深處,一人一校🕵️♀️、復式教學情況並不罕見☠️。
吳義偉家裏僅有一畝田,全家六口人一年的糧食就指望著它。他的愛人是一位傳統的苗族婦女,幾乎一輩子活動在九龍寨的山上山下。他有四個子女,大的是一對雙胞胎女兒,兩人在15歲初中畢業後就呆在家。直到一年後,在外界的資助下去了吉首市的中專繼續念書🧘。 “畢業就去打工。”吳義偉對子女的未來籌劃非常冷靜,因為“書肯定再也念不起了”。
吳義偉得到了很多熱心人的幫助。他指著身上的衣服說🤹🏼♀️,除了襪子是自己買的外,家裏其他衣服都是別人寄過來的,“包括內衣內褲。”生計的窘困讓吳義偉等幾位代課教師不得不在寒暑假外出打工🔊。
當地教育局在接受記者電話采訪時承認,在鳳凰徹底清退代課教師很不現實。他們本意是想把山裏的幾個學校幹脆撤銷,但老百姓意見很大。深處臘爾山上的苗寨深處,到村上的完小往往要翻越幾座大山👨🏼💻👯♀️。
可是,山區的艱苦條件讓學校留著公辦教師派不下去。全縣公辦教師的績效工資有時也沒拿足😚。當地教育局負責人曾對媒體稱,有些問題已經超出了他作為一個縣級教育局長的權責範圍了。
記者在4月4日聯系到龍玉福的時候,正值其清明放假休息🧘🏻♀️,目前他們那3萬元錢尚無著落,他對記者說☞,家裏的現狀讓他不得不另尋出路↗️,“要不來錢,我們只能去打工了,在建築工地上我還能幹點粗活。”只是不知道,他們拿慣了粉筆的手能否搬起沉重的磚頭。(工人日報;記者 車輝;通訊員 周範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