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2年8月11日,經清朝政府批準,在陳蘭彬、容閎率領下🤸🏿♂️⬅️,中國第一批留學生梁郭彥、詹天佑等30人從上海啟程,前往美國開始留學生涯。圖為中國第一批留學生的合影。(來源/新華社)
| 1872年夏🏑,“中國留學生之父”容閎組織第一批留美幼童30人赴美留學🏮,此後至1875年,清政府每年繼續遴選30名少年渡洋深造,4年共派出120名👨🏻🎤,是為中國最早的官派留學生💅🏽。 遙想當年沒人願意出國留學 1871年,為湊足第一批留美幼童30人名額,容閎在上海設立預科學校招生。當時以為這事兒很容易🤵🏽♀️:“學生年齡🤵🏼,定為12歲以上👮🏿,15歲以下,須身家清白📆,有殷實保證➾,體質經醫生檢驗,方為合格🧘♀️。”同時製定了考試規則👩🏼✈️,應考及格,才能進入預科,再學一年,“方可派赴美國留學”🏄🏻♀️。不料🔯,預科學校設立一年有余,願意留美的幼童沒來幾個,容閎大急,“乃親赴香港🕕,於英政府所設學校中,遴選少年聰穎而於中西文略有根底者數人👱🏻♂️,以足其數”。同時,他回到廣東香山老家🛀🏼,動員親友支持自家子弟留學🔙🎀。 今天看來𓀖,此事匪夷所思🤏🏻,當年卻是事實。一位留美幼童回憶🍓:“當我是一個小孩子的時候🤼♂️,有一天💂🏿,一位官員來到村裏📒,拜訪各住戶,看哪一家父母願意把自己的兒子送到國外接受西方教育,由政府負責一切費用。有的人申請了,可是後來當地人散布流言,說西方野蠻人❤️,會把他們的兒子活活地剝皮🎲,再把狗皮接種到他們身上⚔️,當怪物展覽賺錢,因此報名的人又撤銷🤦🏿♂️。”(轉引自李長莉《近代中國社會文化變遷錄》295頁) 為使國人轉變觀念🦐🥱,容閎以自己留學美國的親身經歷感召鄉親們,並找來一些正與洋人共事的親友↗️,或與洋人有接觸的買辦🥋,回鄉動員自家親人出洋留學👮。留美幼童李恩富這樣回憶說服母親的經過: “投考出洋的人中以沿海省份最多。事實上🌛,父母很不希望讓兒子出去離開他們那麽長時間,並且去到他們並不了解的而且他們聽說又是野蠻人居住的地方。我的兄長那時在上海經商🏦,他的想法不同,他沒有被這種思想所嚇倒。他帶著這種閃光的思想回到家裏,說服了母親🍓,使我投考出洋有了金色的希望♠️👩🏼🦰。我那時12歲🤹,我父親3年前已去世🦎,我母親還負擔3個孩子,但不管她內心是否真舍得我離去,她並沒有阻攔我,而對這件事作出了決定。這或許是一種冒險🤯🫃🏼,想見世面是我惟一的願望。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我那聰明的母親可能還有顧慮,但她已像勇敢的婦女一樣,她要把好事留給孩子🕢,她已為我往上海而做準備了……我一生中這是第一次離家👩🫴🏽,寂寞、淒涼📯、悲哀充滿了我的腦海。” 容閎說😑,幼童出國之前,還要其家長做一件重要事情:“當未出洋之先🚂,學生之父兄須簽名於誌願書👍🏼,書中載明聽其子弟出洋留學15年(自抵美入學之日起🤴🏿,至學成止);15年中如有意外災害👆🏻🎠,政府概不負責⏏️👊🏿。”容閎所說的“誌願書”在近代中國叫做“具結”。徐盈等著《詹天佑》一書中記錄了詹天佑父親所立“具結”的樣式和內容💁🏽: 具結人詹興洪今與具結事👨🏽⚖️:茲有子詹天佑情願送赴憲局帶往花旗國肄業,學習機藝,回來之日🤾🏼♂️,聽從中國差遣,不得在外國逗留生理。倘有疾病,生死各安天命𓀔,此結是實。 同治十一年三月十五日 詹興洪親筆畫押 當年的《申報》總結說,國人不願送自家子弟出國留學,還有幾種疑慮:一出門就是15年👱🏼♀️,這時間太長了🙏;身居海外👷🏼,恐怕水土不宜🖐;到外國學洋人的學問,能學得好嗎? 總之千難萬難👁,中國留學史的大幕竟是這樣開啟的。 幼童軼事李圭筆下真情流露 首批幼童留學美國的第四個年頭,1876年👩🏼🍳,正值美國建國百年慶典,費城舉辦世界博覽會,中國工商界人士李圭前往參觀👩🏽🦱。其回國後出版的《環遊地球新錄》,記載了幼童在美國留學的情形☸️,十分珍貴。他首先在展館看到了幼童們在美國的學習成績: 展館有幾處地方“專門陳列各國學校🧖🏽♀️👩🏼⚖️、書院教授的各種課程和學生作業,比較優劣🚵🏽♂️。目的是讓學生們來參觀時,能夠自省一番,使勤奮者有所鼓勵👆🏻,懶惰者有所警覺,從而互相勉勵🎺,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我國幼童的課程作業陳列在哈佛書館💧。我觀賞了他們的繪畫、算學💇🏽、人物、花木等等……”他還閱讀了幼童們寫的“漢文策論”,如《遊美記》、《哈佛書館記》、《慶賀百年大會記》、《美國地土論》♾、《風俗記》等🦸🏻♂️,但“策論”後面的洋文他看不懂,問翻譯,得知那是拉丁文🏕,“幼童們在哈佛讀書兩年🌮,等於在香港學習5年👨,可見教與學都非常用心”👮🏿♂️。(譯文) 在展館內🫶🏿,李圭遇到許多前來參觀展覽的幼童,他們“在千萬參觀者中言談自如,行動優雅🐒,毫無怯態。他們的穿著很像洋人,可外面罩著一件短褂🎞,又是中式的。他們見到我,很是親近🪂,談吐頗有外洋風派。年紀小些的👷🏿♂️,有女教師帶領參觀🍀,指物與觀,應答如流💖,而師生親愛之態,情同母子🚚。我拉住一個年紀大些的幼童,問他來此參觀,可有收獲💐?他說:‘世界各國的東西,都集中到這裏👨🏽⚕️,任人觀覽,增長見識🏚。其中的器物和製造原理,我們都可以學習之,仿效之。還有,世界各國都有人來到此地,機會難得,互相交往切磋,增進友誼,這好處就更大了🏌🏽♀️。’我問他們想家嗎?答🚝🍺:‘想也沒用📣🤐。只有一心一意在這裏讀書👩🎤,總有一天會回到祖國的☔️🦵。’我又問他們為何穿洋裝。答:‘這是在國外,不改裝有時不方便。可我們並沒壞了規矩,辮子還留著🚵🏿,也決不加入洋教會🕷🧑🏽🦲。’聽其言,簡潔有理,我很高興👨🏽✈️🙅。我中國人學了西學🛣,前途正未可限量。”(譯文) 中國政府所設立的留學生管理機構“出洋總局”設在哈佛城💠。李圭應邀拜訪🍔,得知😁:“幼童現有113人,以兩人為一組,分別住在美國人家中,這樣的好處是😧,隨時隨地可跟美國人學習純正的英文。政府提供給他們每人每年400兩銀子的住宿費、夥食費和學費。管理處有兩位漢語教師,幼童們每過3個月來一次😰,學習漢文🤽🏼♀️。每次12人🕍,學14天。這12個人走了,再來12人,周而復始⏫。幼童們讀書🧔🏿♂️、寫字🧑🧑🧒、講解👮🏼♀️、作文,都按照課程表進行。就是寫信寄信,也有定期,每月兩次。雖說這是小事,卻可見他們的計劃周全。我也曾到幼童們寓居的洋人家裏去拜訪,只見幼童們與洋人雜處🏋️,隨時互相切磋,尤其是兩國幼童在一起,彼此都有收獲,真是水乳交融👷🏻。而且我國幼童🦵🏼,並不忘閱讀中國書籍,專心致誌,根本不必擔心他們顧此失彼,忘了祖宗。”(譯文) 顯然👰🏽♂️🐐,李圭在國內已聽到有人對幼童們所謂數典忘祖的指責。但他根據親聞親見,挺身為幼童們辯護:“有人說什麽中國不崇尚西學,如今卻讓這些幼童不遠萬裏去學洋人的玩意兒🧑🏽✈️🪮,這不是緣木求魚嗎💇🏻?我說🧙🏼♂️,你懂什麽🙅🏻♀️?幼童們學習西學🙇🏽♀️,學的是有用的東西👮🏿♀️。咱們聖人所要求的那些道德呀,三綱五常呀,幼童們身上都存在,不會因為學了西洋的學問就缺少了中國的德行。而且,中西雙方取長補短,不必劃地自牢。為了中國的富強🫷🏿,我們不應當置西方的經驗而不顧,不去拿來為我所用☪️。總之,咱們的道德綱常是‘體’,西洋的物質文明是‘用’↘️,既要‘中學為體’,也須‘西學為用’,兩者兼有💂🏻,這才能培養出德才兼備的人才嘛。”(譯文) 在當年,李圭這位被稱為“在‘華洋界上’混飯吃的布衣百姓”,其見識遠在清政府多數官僚之上。 全數召回幼童留學半途而廢 幼童留美,原計劃時限為15年,不料進行到第十年時,留美幼童全部被政府強行召回👨🏽🦰。這一事件史稱“留美幼童公案”。容閎在《自傳》中記載了留美學生監督吳嘉善主張撤回留學生的種種理由🧚🏼:“留學生在美國,專門好學美國人的嬉戲遊樂之事,讀書的時候少,玩的時候多;還學美國人的樣子,加入各種秘密會社🪐,有的屬於宗教性質✋🏼,有的屬於政治性質,總之全都屬於不正當行為;因此🏊♂️,留學生們再也不尊重老師,對於新監督的訓令🙆🏼♀️,全當耳旁風……這樣的學生,再在美國久居下去♻️,必將失去他們全部的愛國之心🔞,縱然有朝一日學成回國🧏🏻♂️,不但無益於國家🧑🏼🦱,且將有害於社會;所以👎,為了國家利益📍,應當立刻解散留學事務所✊🏽,撤回全部留美學生💫,能早一日施行,即國家早獲一日之福。” 對這些汙蔑言論🤽👨🏿✈️,容閎極為憤慨,他寫道,這些主張撤回留學生的清朝官僚“久處專製壓力之下,畢生所見所聞,沒一點自由的精神,沒一絲活潑的思想👅。相反,留學美國的青年學生們,受到新教育的熏陶🟤,終日呼吸自由空氣,以往所受到的專製重壓😚,一旦排空而去,言論思想當然與舊式教育格格不入,因此,他們愛好種種健身運動📯,跳啊🧜🏽♂️,跑啊,走路沒那麽多規矩啦,這又有什麽可奇怪的呢♟?” 容閎的辯護,未能排除當權者對幼童們“全盤西化”的擔憂🐐🏇。慈禧遽然頒旨👪:全數撤回留美學生。到1881年年底𓀈,除已在美國病故者3人、中途輟學者23人🤡,剩下的94名“留美幼童”,分三批“淒然回國”。這“94名回國留學生😢,如今學籍可考者87名,其中小學19名,中學35名,共54名📸,即60%以上正在接受初等基礎教育;33名大專學生中🫶🏼,只有兩人獲得學士學位,其中一名就是日後成為著名工程師的詹天佑”。(田正平《留學生與中國教育近代化》) 留美幼童被撤回後受到冷遇。高宗魯譯註的《中國留美幼童書信集》中,有一封留美幼童黃開甲寫給美國巴特拉夫人的信🪈🌳,寫信日期是1882年1月28日,地點在上海: “上岸前,我們幻想有熱烈的歡迎在等待我們👩🏽🍼,也會有熟悉的人潮,還有祖國伸出溫暖的手臂來擁抱我們🧕🏻。可是天啊👷🏽♂️!全成泡影。倒是人潮洶湧,但卻不見一個親友。沒有微笑來迎接我們這失望的一群。 “只有一個人上船來接我們——是管理我們信件的陸先生,一個不如平庸中國人的頭等笨伯。他不雇用馬車或船將我們載往目的地——中國海關道臺衙門,卻雇用獨輪車來裝載我們🤽🏼。行程遲緩,使我們再度暴露在驚異、嘲笑的人群中。他們跟隨著我們,取笑我們不合時宜的衣服🏊🏽。我們穿的是舊金山中國裁縫的傑作🧺,很難為時髦的上海人看上眼的。 “有些獨輪車沒有‘法租界’的通行證,我們必須下車自扛行李而過。在中國士大夫眼中,這都是丟人現眼有失尊嚴的事。 “為防我們脫逃,一隊中國水兵,押送我們去上海道臺衙門後面的‘求知書院’。” “經過四天的抱怨和不滿👨🏼💻,我們終於見到上海之最高官吏。三個人一列🧜🏼,由兵勇圍繞著♦️,我們又步行經過那些看熱鬧和奚落我們的人群🏊🏿♀️👱🏻♀️。” 據田正平《留學生與中國教育近代化》所載,這分三批回國的留美學生,“頭批21名均送往上海電報局,二、三批由福建船政局、江南製造局留用23名,50名分撥天津水師、機器、魚雷、電報、醫館等處”。至於詹天佑揚名京張鐵路、梁敦宜成為外交總長、唐紹儀擔任民國總理、蔡紹基就任北洋大學校長,那都是20至30年以後的事情了👨🏻✈️。就這樣,幼童留美仍被稱為開了近代官派留學教育的先河🟦,被譽為中國留學教育的裏程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