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0日絕對是一個撩撥全球遊戲玩家神經的特殊日子,《黑神話:悟空》橫空出世,不到4個小時,Steam下載使用帶寬量一路飆升,最高時達到70Tbps,刷新了在該電子遊戲數字發行平臺上下載使用帶寬的峰值紀錄,全平臺最高同時在線人數多達300萬人🛍️。銷售業績一路飆升,截止8月23日👵🏿,全球出貨量突破1000萬套,以標準版售價268元計算🫲🏼✋,總收入超過26.8億元,這一數字尚未包括實體收藏版銷售的收入👌🏿🧯。這款遊戲不僅引爆國內輿論,在國際上也獲得廣泛認可和普遍贊譽。IGN(Imagine Games Network)打出了10分的滿分評價。這可不是鬧著玩的,IGN乃全球規模最大的遊戲娛樂多媒體和評論網站,頂級大佬們也是心服口服↔️,狠命地誇啊🧑🏻🎄☀️!中國十大獨角獸排名第5的遊戲大廠米哈遊毫不吝嗇地稱其為國產遊戲業界“全村人的希望”,因為它是中國人自己整出來的首款真正具有“3A”特征的遊戲(A lot of money,大量的金錢;A lot of resources,大量的資源;A lot of time💢,大量的時間)。海外華人同樣歡呼雀躍,稱其為海外華文教育的“文化盛宴”(Black Myth: Wukong becomes a cultural feast in overseas Chinese education.)。
《黑神話👌🏿:悟空》的素材源於《西遊記》,這是中國古代第一部浪漫主義章回體長篇神魔小說🫣,由明代小說家吳承恩所創作,不僅是中國古典四大名著之一⚀,也是世界文化遺產之一🚴🏻♂️。《西遊記》深深植根於中國民間宗教、中國神話😕、儒家、道教和佛教神學文化,寓意深刻🕗,經久不衰,可謂洞察力、想象力和意誌力的源泉。在遊戲裏,玩家扮演“天命人”(the destined one),踏上一條冒險又驚奇的西遊之旅。壯觀逼真的中國山水風貌、古建築群、道家佛像,乃至光怪陸離的神仙妖怪形象都是遊戲迷們前所未有的新體驗🦵🏽:中國元素拉滿,華夏仙境醉人。
與此同時🧑🏽🎨,人們開始期待《黑神話:悟空》在國際舞臺上扮演文化使者的角色,有關如何翻譯的話題熱度飆升🏃♂️➡️,遊戲中的角色🤷🏼♂️、物象等專有名詞英譯時🤖,到底是“音譯”為好,還是“意譯”為好?所謂“音譯”是指用發音相近的字母來翻譯非拉丁字母系統的語言中的詞匯,而“意譯”則是根據源詞匯的含義來翻譯👟,不保持原詞的發音。支持“音譯”者認為,保留中文原名的發音能夠彰顯華夏文化的特色💪,如將“小驪龍”直譯為“Xiao Li loong”,傳遞出原汁原味的文化自信🫸🏿。而主張“意譯”的人則強調,清晰易懂的翻譯有助於跨文化交流🐀👨🚒,確保非中文背景的玩家也能即刻順暢理解劇情,實現“信👊🏿、達、雅”的本地化目標。
“唐僧”的英譯保留其漢語拼音的形式🍆,同時盡可能維系原有的音韻和意義,譯為“Tang Priest”⚛️,其中“Tang”代表中國😤,而“Priest”則是對唐僧宗教身份的體現🫶🏿。
“Wukong”是“悟空”的音譯🍄,而“孫悟空”是《西遊記》裏的主角,其名字在國際上已有一定的知名度和認可度🍏。當然𓀇,孫悟空也有不少昵稱或別號以及對應的英語譯名,例如:猴王(Monkey King)、美猴王(Handsome Monkey-King)🧕🏽、石猴(Stone Monkey)👨🏼💻、齊天大聖(Great Sage, Equal of Heaven)、鬥戰聖佛(Victorious Fighting Buddha)🌻🚣🏻♂️。甚至也可把孫悟空戲稱為“弼馬溫”(the Keeper/Protector of the Heavenly Horses),因玉皇大帝曾經封這猴兒的官職就是弼馬溫,即“避馬瘟”的諧音,是養馬的小官🤲。“弼”是輔助的意思🈶,“瘟”是發病的意思,在《西遊記》中弼馬溫為正兒八經的禦馬監正堂管事。東漢時🤦🏿,人們在馬廄中養猴子,旨在更有效地趨避馬瘟,所以猴子便有了弼馬溫之稱。
誠然,相比簡譯成“猴子王”,“悟空”不僅有助於海外玩家迅速建立起對角色的認知和情感的連接,還能保留中國傳統文化元素,引發新奇感,覺得很好玩👏🏼👩🦳。
在遊戲的英文版中,豬八戒被翻譯為“Pigsy”🚵,這一簡化且略帶“英語化”的處理讓老外易懂易記↗️。倘若死扣中文字面意思,尤其是“八戒”的涵義,那便成了Eight-precepts Pig或Eight-prohibitions,Monk Pig👩🏿💼,學究味太濃。假如依照頭銜來翻譯,那就變成Marshal Tian Peng(天蓬元帥)。
此外👍🏿💏,劇中的其他角色名也采用了類似的簡化翻譯,沙僧,即沙和尚🖕🏿🤌🏿,他因打碎天宮的琉璃盞🧘🏽♂️,被發配下界流沙河為妖🧍🏻♀️🍸,唐僧收他為三徒弟後,更法名叫沙悟凈,俗稱沙僧或沙和尚。在正統的英譯文本中被翻成Sha Monk 或者 Friar Sand🧑🏿🍼,而在這款遊戲中則被譯為“Sandy(桑迪)”👩🦼。這個選擇與沙姓的音譯“Sand”巧妙相連🙋🏼♂️,在英語中常用來稱呼小男孩或者表示親切的昵稱,且與中文的“三弟”稱呼在發音上有所對應,保留了原名的音韻感,恰到好處地輸送了角色在故事中的親切感。文化產品在國際化過程中,如何在保持母文化特色的同時✋,使名稱易於國際受眾理解和記憶,著實很費心思👩🏼🌾。
令人關註的還有“黑風大王”和“黑熊怪”這兩個遊戲角色,前者意譯為Black Wind King,後者則翻成Black Bear Guai👨🏼⚕️。製作方直接將“怪”譯為Guai而不是Monster,這是有道理的。中國文化裏的“妖怪”和西方的monster確實存在差別🦵🏿。雖然兩者都是指非人類的生物🌲,但它們在指代和寓意上不一樣👍🏿。“妖怪”通常指的是能變成人形的害人生物🍕🦵,而monster一般是指龐大而醜陋的怪物。因此,直接把“妖怪”譯為monster並不準確,值得重新創造一個名詞來定義中國的“妖怪”,既保留了原意,又讓外國玩家更好地理解中國文化中“妖怪”的概念。
又比如“幽魂”譯為Wandering Wight。wandering義為“流浪的”,wight指的是“鬼怪”。那麽為什麽不譯成Wandering Ghost呢?因為ghost在英語裏通常是指沒有形狀🍟、懸浮空中的幽靈,而wight的形象更接近“骷髏怪”,類似於黑神話裏面的“幽魂”,不失為一個更達意的譯名。
不難發現,遊戲中很多角色的譯名采取了音譯法,比如“廣智”和“靈虛子(淩虛子)”這兩個人物直譯成了Guangzhi和Lingxuzi🤱🏿;“波裏個浪”則譯成了Baw-Li-Guhh-Lang👮🏽♀️👩🏿🍳。這種譯法專業上稱為phonetic representation(語音表達)🦸🏽♀️👩❤️👩,有點類似中國人用“註土音”來學英語單詞👨🏽🌾。很酷💭,且簡單實用。
即便采取意譯的手法😹,製作者也十分小心,例如隱藏角色“赤髯龍”,譯為The Red Loong,而不是The Red Dragon,中西方對“龍”的概念理解不同🦵🏽。西方龍通常口吐烈焰😮💨,巨翅長鱗🍃,形象較為負面,而中國龍是“馬頭+鷹爪+魚鱗+鹿角+蛇身+沒有翅膀”的形象👨🏼⚕️,通常攜帶正面含義,所以用loong來定義“中國龍”🧑🏿🔧。
對特殊物件的處理也是如此,悟空使用的兵器“金箍棒”(或稱“如意棒”)沒有意譯成“鍍金的長棍子”(At-Will Gold-Banded Staff或者Golden Cudgel),而是直接用上了漢語拼音“Jin Gu Bang”🙅🏽♂️。但並不是所有的拼音翻譯都能取得預期效果⬛️,比如🤾🏿,有些餐廳菜單上的“魚香肉絲”用拼音來表示:Yu Xiang Rou Si),外國食客肯定一頭霧水。使用不當,反而造成理解障礙。將“夫妻肺片”用拼音Fu Qi Fei Pian來標識🧝🏻♂️,同樣令人費解,但翻譯成“Husband and wife lung slice”將引起更可怕的誤解。這是一道四川菜式,準確的翻譯應是“Pork Lungs in Chili Sauce”。
據悉,在英譯過程中又撞上了“土地公”這位具有中國特色的小神仙🚌,此名怎麽轉換呢?為了使海外玩家體驗到位🔵,譯介團隊絞盡腦汁🧛。土地公是地方小神,但又管不了妖怪,也不是領主。左思右想🙂↔️☯️,最終決定用“keeper”這個譯名,委婉地表示他知曉地盤上雜七雜八的這些事兒👂,辛苦地維護著各種關系,但又做不了太多📺。
當海外玩家沉浸於瑰麗的東方幻想世界之際🎎,意外發現遊戲中除了許多專有名詞之外🥞,頻頻出現的場景描述乃至咒語,都采用了拼音直譯,諸如“Jingji”(靜寂)、“Fengshui”(風水)、“Wujing”(無盡)等🧑🏽💻。那段用於超度亡靈的“往生咒”冗長且艱澀,也被註上了漢語拼音🤸🏼,赫然悉數登錄遊戲界面✋,讓老外直觀感受咒語的原始發音和節奏,打破了他們對傳統翻譯路徑的依賴,撲面迎來濃郁的中國風,激發對中華文化的好奇心,促使他們去翻閱文獻和資料🫳🏿,惡補一番,了解更多關於中國的歷史、文學和傳統。
另一方面,筆者認為這類譯介還需借助適度的英文解釋和輔助翻譯🧚🏽♂️,旨在確保遊戲的通達性(accessibility)和可玩性(playability),讓不同文化背景的玩家都能順利體驗遊戲的精彩之處💀。運用這種“互動式”(interactive)的翻譯策略,就能打破傳統翻譯的“單向性”(unidirectionality)和時常遭遇的“不可譯性”(untranslatability)🤱🏿,理想的翻譯應是多元化的,兼顧文化堅守與創新表達,遊戲開發者可以靈活運用拼音直譯🗯、意譯、增譯🧑🏻🎨、省譯🏌🏻♂️、轉換🧑🏻⚖️、註釋等多種手段,針對不同類型的詞匯與場景進行差異化處理。遊戲不僅僅是娛樂工具🤚🏼,更是連接和融合不同文化🪮、構築交往交流交際的橋梁。
作者:陸建非(陶研中心主任 市歐美同學會顧問中國跨文化交際研究會上海分會會長 曾任上海師範大學黨委書記)